经济观察报 记者 王帅国 在中国汽车出口连年增长的大背景下，二手车出口也出现了蓬勃生机。2019年，政策开始鼓励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大量的中国二手车走向海外，从事二手车出口生意的商家也逐渐多了起来。

“青岛、济南、天津、重庆还有温州都有很多企业在申请（二手车）出口资质。”山东菏泽的二手车商张青表示，他在2022年底刚入行时，阿里巴巴国际站上只有100多家从事汽车出口的商家，现在已经增长到了五六千家。

鲜为人知的是，在二手车出口热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些“秘密”。经济观察报了解到，现在有不少二手车商，明面上从事的是二手车出口生意，但实际上出口的是新车。这些车商在国内拿到新车进行上牌后再以平行出口的方式卖给海外客户。因这些车辆没有行驶的痕迹，里程表接近“零公里”，因此变成“零公里二手车”。

明明是新车，为什么要当作二手车卖？其中有多少利润空间？对此，陈青告诉经济观察报，他在2023年一年时间内对外出口了200多台车，净赚100多万。

出口新“爆品”

在2019年之前，中国的二手车基本只在国内市场销售，很少有流向海外的，也没有人考虑过从事这方面的生意。而事情发生改变，源自二手车出口政策的松动。

2019年4月，商务部、公安部、海关总署联合下发《关于支持在条件成熟地区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的通知》。同年5月，三部门共同召开二手车出口专题会议，正式启动二手车出口工作。

自此中国二手车出口进入试点阶段，北京、天津、上海等10个省市成为首批可以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的地区。注册地在这些城市的企业，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可申请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此后几年，更多的省市分批次放开成为二手车出口试点地。

然而，初到海外市场的中国二手车，在开拓市场方面竞争力有限。这主要是由于中国二手车产品进入国际市场的时间要比欧美、日韩等国家的汽车品牌晚得多，在海外不少地区的二手车市场，欧美、日韩的汽车品牌已占据先机，中国二手车在品牌与价格上均没有竞争优势。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下称“流通协会”）副秘书长罗磊曾表示，国内汽车的税收比海外高，汽车消费要交购置税、增值税等，新车落地的价格比海外高，传导到二手车市场，其出口价格也相对较高。

如此的被动局面，催生了将新车改头换面变为二手车进行销售的构想。国内的一些二手车出口商，依靠自己的外贸经验，通过与有出口资质的企业合作，开发出了出口“零公里二手车”的新蓝海。

行业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至2023年，中国二手车出口量分别为0.3万辆、0.4万辆、1.5万辆、6.9万辆、27.5万辆，呈现快速增长态势。特别是在俄罗斯市场爆发的情况下，2023年，中国二手车年出口销量在一年内增长了超过20万辆。

在2023年出口到海外的二手车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零公里二手车”。“具体比例政府没有披露，有些说法是至少在60%以上，也有的说在80%左右，至少一多半以上是零公里的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郎学红透露，“尤其是新能源汽车，它没有购置税，所以买卖一次没有成本上的明显增加。”

有人赚钱有人亏

在近五年的二手车出口试点期内，大量“淘金者”涌入二手车出口大军并从中大赚了一笔，但也有人始终摸不着门路，四处乱撞。

张青就是淘金成功的一员。在进入汽车出口市场之前，张青长期从事外贸业务，拥有丰富的外贸经验，出口过板材、机械加工产品等。2022年底，张青从浙江杭州回到山东菏泽老家，加入到一家在当地做汽车出口生意的公司。

半年多后，张青选择自己创业。张青总结的创业经验是两步走：第一步去网上搜集信息，主要是在阿里巴巴国际站、中国制造网等平台上找买家；第二步，办签证、出国拜访，与买家之间建立信任。

车源的获取则比较简单，大部分是与国内4S店合作购买库存车、展车等。“早期平均每天卖两三台（吉利）星越，我一个人卖的比一个店的销量都要多。那时候很多4S店没有意识到出口这个机会，后来意识到了他们就自己下场了。”张青称。

随着越来越多玩家的入局，张青的“淘金”经历了前期的“随地捡钱”时期和当下的暂时受阻时期。

近半年来，二手车出口业务的利润显示出下滑的苗头。据张青粗略计算，他2023年上半年的单车利润在5%到10%之间，下半年特别是10月份之后，单车利润基本上在5%以下。相比于2023年一年卖出200多台车，营业额达到四五千万、净赚100多万的风光时刻，2024年至今，张青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总计才卖了几十台车。

从2023年年中才开始进入二手车出口行业的安徽铜陵车商李海亮，没有张青那么“幸运”，他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将近一年，但到现在还没有开单。

从2019年开始，李海亮就在跨境电商赛道摸索，他尝试过光伏、充电桩等业务，都没有成功。2023年，李海亮发现出口零公里二手车很赚钱，便开始主攻这一市场，但由于经验和资源缺乏，李海亮的业务一直处于“线上基建”（建网站）阶段。与张青相比，外贸经验不足的李海亮显然还没有找到门路。

扩张与风险并存

“2023年10月份之前基本上都是捡钱的，10月份之后亏钱的比较多了。”张青表示。

据经济观察报了解，2023年10月之后，中国二手车出口业务在国际上遭遇了一些阻力。一方面，比什凯克（吉尔吉斯斯坦首都，中国二手车出口俄罗斯市场的最大中转站）关税开始大涨；另一方面，一些着急回款的囤车商家，选择将车低价处理，一定程度破坏了整体车市环境。

从今年4月1日起，欧亚经济联盟（EEU，由俄罗斯、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5个国家组成）实行联合风险管理。根据新规定，进口到欧亚经济联盟用于转售的车辆将被征收商业使用费。这意味着，出口企业必须向目的地国纳税。新的举措被认为将对俄罗斯成品车市场的进口产生打击。

不过，全国可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的地区数量还在迅速增长，未来将有更多的中国二手车出口到海外。2024年之前，全国可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的地区已扩展至27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有超过400家二手车出口试点企业。为进一步推动二手车出口发展，商务部等5部门决定自2024年3月1日起，在全国范围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

尽管政策端对全国二手车出口放开了权限，但同时也设置了一些门槛。根据规定，申请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的流通企业需满足具有固定经营办公场所及二手车展示、销售场所，具有汽车销售或贸易经验；具备二手车鉴定评估能力，雇佣至少3名鉴定评估专业人员等要求。

“参与（二手车出口）的主体数量在今年会有大幅增加，这个行业能够吸引到的资源、人才比以前更多了，能够形成一定的规模，涌现出一些有实力的企业。”对于二手车出口业务全面放开，郎学红称。

业内预计，到2025年，中国二手车出口量有望达到40万台的规模，更有乐观估计认为，这一数据有望超过50万台。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张青”“李海亮”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