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映电影《孤注一掷》的片尾,
大量被骗参与境外电信诈骗
黑产人员的自白令人震惊,
也发人深省。
入局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小朱身上恰如其分。
2022年底,小朱认识了一个叫“M”的网友。为了赚钱,他把自己的银行卡卖给了“M”。他清楚地知道这背后的猫腻。
因为帮助信息网络犯罪,小朱被公安机关处理。但他并未因此警醒。今年3月“M”又通过微信找到小朱。“现在国外有个项目,只要会复制黏贴,每个月能挣5000美金,要来吗?”“M”刚说完,小朱就表示:“算我一个!”
3月11日,小朱从浦东机场坐飞机到泰国,再转机到东南亚某国。“M”告诉小朱这是为躲避盘查,必须采用中转第三国的方式。辗转两天,几经周折,小朱终于来到了“园区”。
小朱所在的“园区”,有两幢19层高楼,一幢是生活楼,一幢是工作楼。“5层以下走廊窗户全是封死的。”除了保安和后勤是本地人,其他全是中国人。
刚到“园区”不久,小朱就从赚钱的美梦中惊醒:有人已经来了好几年,他们的手机里有很多照片和视频,“有人被关在房间里,戴着手铐,被人用电棍电,还有一群人殴打他。”从那时起,被打的恐惧一直萦绕在小朱心头。
行骗
3月13日,小朱正式上班。主管没收了他的手机和护照,删除了“M”的微信。按照规定,不能离开园区,除非有业绩,跟主管报备后才能拿钱出去消费。
在园区里,一天要工作12小时,每天完成一定的“工作任务”,规定加多少人的联系方式。如果完不成任务,第二天就要爬上17楼,还要做50个深蹲。
小朱最初被安排在17楼的“欧美诈骗组”,负责搜集外国人的社交软件账号,然后通过聊天给对方制造“恋爱”错觉,也就是俗称的 “杀猪盘”。
“有人来给我们讲课,怎么跟人聊天,怎么获取对方信任,怎么从朋友变成男女朋友,怎么引诱充值,怎么欲擒故纵获取更多的投资……”
小朱回忆,通常是打造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人设,可以伪装成新加坡女生,30到35岁左右,开母婴店的女企业家,在美国居住了几年,然后在聊天提及自己的一些投资,收益很好,骗对方投资。有时候,小朱还会伪装成丧偶多金的中年男性,向女性嘘寒问暖,建立信任后再诱骗对方投资。
敲锣
小朱从未领到过工资,虽然他每天都能在园区楼里听到锣响。
“锣响意味着开单了,骗到钱了,主管就会把锣给他让他敲响。有人一天能骗到上百万美金。15号发工资,我看群里工资最高的人有300多万业绩,提成拿到了40万美金,他在群里发照片,好一大捆现金,他把30万寄回中国给家人了,剩下的留着自己花。”
小朱回忆,他们5人一组,整个17楼共有十几个小组。晚上10点上班,凌晨六点到八点休息,再工作到中午12点下班。“下班后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做了一周后,因为英文实在不行,小朱被换到了18楼的彩票诈骗组。后来又被“踢”到了19楼,成为专骗新加坡、马来西亚和美国华人华侨的“狗推”。
在“园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小朱每天只能睡两三小时,瘦了十多斤。“睡不着,吃不下,头昏脑涨,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出去。”表面上,小朱努力学打字,讨好主管,但每周拿到手机的那天,他都在查回去的路线。
赎身
没有业绩,屡遭白眼,小朱终于鼓起勇气找到主管,表示不想做了,想回家。主管告诉他,“不想做可以,拿5万元人民币赎金来。”
小朱拿不出那么多钱。直到4月中旬,主管才松口同意交2000美元就可以离开,但护照要留下。“也许是我来的时间太短,能力也不行,没给他们创造太多收益,才同意我交钱离开。”
起初小朱仍不想付钱,他在园区里四处寻找可以出逃的漏洞。“连地下室都走遍了,但地下室里也有铁门和保安。”无奈之下,小朱只能给家人打电话求助。母亲和姐姐给他打了一笔钱,让他为自己赎身。
交钱离开园区后,小朱搭车前往领事馆。一路上,他一直提心吊胆,因为经常有人在这条路上被绑架、勒索。
因为补办护照失败,身上只剩下200美元的小朱最终还是滞留在了当地。在此期间,小朱遇到两个广东人,是从另一个“园区”偷跑出来的,“园区”的人一直在抓他们。“抓到后就会被转手卖掉,他们很害怕。”
归国
今年4月,上海市公安局徐汇分局漕河泾派出所在侦办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时发现,小朱是滞留境外的涉诈重点人员,民警通过家人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远程规劝他回国自首。
“我是上海公安,如果你想回国的话可以聊一下。我们很有诚意,会尽量帮你,你不可能在外面待一辈子。”面对民警的真诚劝说,小朱通过了民警的好友申请。“当时心情很复杂。之前犯过事,还是取保候审期间,这次回去就要被收监了,但无论如何先回国再说。”
在上海警方多方协调下,小朱在当地领事馆办理了一张一次性的回国证明,购买了5月18日返回上海的机票。5月19日凌晨落地后,他被警方扣押。
6月21日,犯罪嫌疑人小朱因为此前的犯罪行为被徐汇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尽管如此,小朱在“东南亚淘金者”中仍算是幸运的。
作者:潘高峰 特约通讯员 李辉(新民晚报·新民眼工作室)
来源: 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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